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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喜阳 | AI可使人人自握灵蛇之珠?

热门资讯 2025年02月16日 01:15 4 admin
沈喜阳 | AI可使人人自握灵蛇之珠?

普林斯顿大学所藏图灵档案。

1950年,理论计算机科学之父艾伦·图灵尚在犹豫“机器能否思考”(Can machines think?),今天的人们已确信“机器可以创作”了。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模型技术的飞速发展,特别是ChatGPT的华丽现身,已使人文学者感到自身岌岌可危;而DeepSeek的横空出世,更使文学创作者,尤其是古典文学研究者和创作者发出遍野哀鸿。一个不懂平仄、对仗和押韵的人,借助DeepSeek能创作出一首在情感表达上精准到位和艺术技巧上毫无瑕疵的七律,甚至写出一篇典故堆垛、媲美《滕王阁序》的辞赋,AI在一夜之间令人人在农历蛇年开始“握灵蛇之珠”?

作者创作的本意,一是有情感需要表达,一是有思想需要呈现。有创作经验的人都知道,伴随创作本身的甘苦是一种独特的体验。我作为一个创作数百万字、发表数十万字作品的作者,并非毫无创作技巧的新手,每创作一篇新作品,无论篇幅长短,我都像一个新手那样战战兢兢,在没有完成之前绝不敢有能完成的自负。这种痛苦的酝酿和表达的过程,与完成作品后的如释重负和自得其乐,是不创作的人永远无法体验的。最重要的是,我之成为这样一个作者,是这样的创作体验建构出来的。AI在“名义作者”的指令下创作出的作品,无法使“名义作者”感受到任何甘苦。名义作者永远不能获得创作本身的甘苦,也无法分享这种创作上的甘苦,当然更无从建构这样一个创作者的存在。

虽然有“作者死了”的论调,虽然有“读者中心论”的宣称,但是中国文学中知人论世的鉴赏传统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。作品背后没有人是不可能站立得住的。作品的生命源于作者的生命,作者特有的生命赋予作品特有的生命。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是陶渊明赋予田园以更高的文化意义,在陶渊明之前的田园仅具有山水的自然意义。没有陶渊明的隐逸人格,“守拙归园田”就是一句骗人的鬼话。那些热衷于高官厚禄的人无论如何吹捧田园山水,无论写出多优美的山水田园诗,都极其苍白无力。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”,这两句诗直抒胸臆,艺术上非常平实,如果不是以文天祥的杀身成仁作为注解,绝不可能流传千古。是文天祥的人格精神使这两句诗绽放出夺人魂魄的巨大力量。一个贪生怕死之徒,即使能指令AI创作出比它们更豪迈更有艺术性的诗句,又如何能被人记取和传颂?

创作和鉴赏两者都需要独立主体的参与,这就把我们引向一个虽隐藏着但却不得不令人正视的问题:AI有没有独立的主体人格?如果AI有独立的主体人格,那么AI写出来的作品就不属于给它发出指令的人,它就拥有自己的创作权,不会听任别人剥夺它的智慧成果,亦即不可能使人人握灵蛇之珠。如果AI没有独立的主体人格,AI在人的指令下创作的作品就是没有灵魂的身体。人人借助AI创作诗文,只是AI握灵蛇之珠,而不是人人握灵蛇之珠。譬如一个现代人可以借助飞机做空中飞人,但并非这个人拥有腾云驾雾的能力。当下AI只能处于“要我写”的境地,而不能拥有“我要写”的自觉。AI既无情感要表达,也无思想要呈现。如果有一天AI能做到“我要写”,AI从拥有工具性到拥有情感性和思想性,那绝对是人类的末日。

AI可以使人人获得握灵蛇之珠的结果——写出像模像样的诗文,但不能使人人获得握灵蛇之珠的甘苦,更不能使人人获得握灵蛇之珠的自豪。人的生命本质上是一种创造,文学创作是这种创造过程的最独特体现,文学创作是作者冲破有限进入无限获得自由的精神飞跃。AI使人人所握的“灵蛇之珠”,是紧紧握捏在手中的“灵蛇之珠”,是一颗死去的不再发出神奇之光的死蛇之珠。创作者所握的“灵蛇之珠”,是灵动的灵奇的灵妙的活蛇之珠,它时时能从创作者手中逃逸,但在创作者呕心沥血的呼唤中,又会往而复返,它是自由的精灵。

沈喜阳

责编 刘小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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